1991年，李翰祥导演与“银都机构”、“北京电影制片厂”合作，利用莫高窟的景色，实地拍摄了志怪题材电影作品《敦煌夜谭》。本期我们就来聊一聊，这部由李翰祥执导，周洁、王小凤、王霄出演的“聊斋电影”——《敦煌夜谭》。
这部《敦煌夜谭》改编自《聊斋志异》里的“莲香”一章。该片中，李导将蒲松龄笔下的“鬼狐爱情故事”，与敦煌的佛窟壁画艺术，进行了完美融合。“极具古典浪漫主义的故事”与“浓郁的敦煌艺术氛围”，让这部《敦煌夜谭》成为了一部极为另类的“聊斋电影”。
电影的一开始，画师“桑子明”（王霄饰演）奉皇命，在莫高窟第三十八洞绘制壁画。为了寻找创作灵感，桑子明选择住在佛窟旁的一个洞穴之中。桑子明作画时，总是有一只狐狸，会蹲在洞口观看。桑子明将自己的经历，告诉了好友“于飞”（萧小华饰演）。这个于飞是敦煌一带出了名的“老司机”，一张口就是“荤段子”。于飞劝告桑子明，还是搬回家中居住为好。这狐狸万一修炼千年是个“妖精”，那不得要了桑子明的命。桑子明只当是于飞在开玩笑，谁承想，一切的故事，都因这只狐狸而起。
这一日，瓜州节度使“李怀让”（王培饰演），来到莫高窟寻找桑子明。李怀让的女儿数日前病故，李怀让听说桑子明画技高超，尤其擅长仕女图，于是想让桑子明为自己女儿画一幅“供养人像”。节度使大人有求，桑子明不敢不答应，可是桑子明并没有见过李大人的女儿，无从画起。于是，李怀让将自己女儿的容貌，描述给了桑子明。可是说来说去，李大人嘴里全是闭月羞花、花容月貌这样的“水词儿”，李小姐到底长什么样，桑子明还是没听明白。最后，李大人表示，桑子明先画个样儿，到时候看看，哪里不行再修改。
李大人说了半天，没一句在点儿上。桑子明也不知道该如何下笔。为了寻找灵感，桑子明与好友于飞，到月牙泉边散步。结果，桑子明在泉边捡到了一把古琴。桑子明想将古琴带回去，可是好友于飞劝告他，这种“无主之物”，很容易招惹邪祟，还是不要碰为好。桑子明表示，自己不怕邪祟，如果到时候来的是个“男鬼”，自己就用利剑除之，如果是个“女鬼”，那就开门纳之。
白天刚夸完口，夜里便遭了难。这一夜，桑子明先是看到一个衣不蔽体的“女鬼”，来到自己的住处，之后又看到一众面目狰狞的“小鬼”，来找自己索命。桑子明吓得魂不附体，谁承想，这些“鬼”都是于飞和佛窟里的画师们假扮的。于飞嘲笑桑子明，白天的豪情怎么不见了。羞愧的桑子明，也无言以对。第二夜，大雨倾盆，桑子明再度听到洞窟外有动静，以为又是于飞捉弄自己。可是过了没多久，桑子明听到有人大呼救命。他来到洞窟外查看，结果看到一名女子，昏倒在地上。桑子明将女子带到洞内，担心女子感冒，他将女子身上的湿衣服，扒了下来。此时女子醒来，以为桑子明做出了不轨之举，于是便让桑子明对自己负责。
桑子明见辩无可辩，索性与女子发生了关系，还将女子留在了洞窟之内，陪自己夜夜笙歌。女子告诉桑子明，自己叫“莲香”（王小凤饰演），是不远处镇子上的青楼女子，如果桑子明真的有心，就迎娶自己，给自己一个名分。贪图美色的桑子明，虽然嘴上答应，但心里却并不愿意。莲香在洞窟内住了几日之后，便返回了小镇。而桑子明也根据莲香的样貌，画了幅画，交给了李大人。李大人看过画后，认为画上的女子虽然美艳，但是风尘气太重，自己的女儿更加温婉可爱，而且自己的女儿是个圆脸。
听完了李大人的意见之后，桑子明返回住处，修改图画。找不到创作灵感的桑子明，看到了之前捡来的那把古琴，于是随手谈了两下。结果，一名妙龄女子，来到了洞穴之内。桑子明询问女子，为何而来。女子表示，自己听到有人在弹棉花，于是闻声而来。桑子明知道，这女子是在嘲笑自己的琴艺差，于是与女子聊起了琴韵乐理。这女子不仅样貌出众，而且才华横溢，诗词乐理样样精通，二人相谈甚欢，互生爱慕之意，于是便一夜温存。
桑子明询问女子的来历，女子表示，自己是李怀让大人的侄女，叫李燕儿（周洁饰演）。得知李燕儿是李大人的侄女，桑子明猜想，李大人的女儿与李燕儿，应该也有几分相似，于是他按照李燕儿的面容，画了一幅画像。桑子明将画像拿给李大人看，李大人赞扬桑子明笔法精妙，画得和自己去世的女儿一模一样。
完成了李大人的任务之后，桑子明心情爽朗，可是他却不知道，自己即将面临一场生死大难。这一日，桑子明在佛窟内画壁画。好友于飞发现桑子明气色虚弱，于是便跟他开玩笑，说他是“十二个时辰占了六个，申、子、戌（身子虚），未、寅、亥（为淫害）”。桑子明一脸愧色，无言以对。
原来，自从结识了莲香、李燕儿之后，桑子明便色心大起，周旋于两名女子之间，夜夜笙歌，劳累过度，最终一病不起。于飞请来了一名大夫，为桑子明治病，可是一直不见好转。这一夜，莲香、李燕儿来看望桑子明。莲香也说出了桑子明患病的缘由。莲香原本是一只狐狸，因为经常在洞窟中观看桑子明作画，于是对其产生了爱慕之意，化作人形，前来与其相会。而李燕儿就是李大人那个去世的女儿，她本想来协助桑子明，完成画像，以了父亲心愿。岂料相处中，与桑子明暗生情愫。桑子明夜夜与这一狐一鬼相处，阳气消耗过甚，故而一病不起。要想救治桑子明，莲香、李燕儿就必须彻底离开桑子明。
为了搭救心爱之人，莲香、李燕儿都选择了离开桑子明。离去之际，莲香意外得知了李燕儿的遭遇。李燕儿病故后，本可以转世投胎，可是地府的判官收受贿赂，为一位将死之人续命，偷偷撕掉了生死簿上的一页。而李燕儿的名字，正在这一页之上。生死簿上没了记录，李燕儿也成了无名鬼，无处可去。莲香认为，既然有人可以通过行贿续命，那李燕儿也可以通过行贿鬼差而重生。莲香决定，帮助李燕儿重生，促成李燕儿与桑子明的情缘。于是她带着李燕儿，来到了地府，贿赂了地府的“鬼差”。“鬼差”告诉二人，章员外的女儿章燕儿，即将病故，李燕儿可以借尸还魂。
依照“鬼差”的吩咐，李燕儿借尸还魂，并派家中的管家，前来向桑子明提亲。此时的桑子明，身体刚刚恢复健康。前脚送走了一个李燕儿，后脚又来了一个章燕儿，桑子明心中有些惊恐。而好友于飞却表示，这个章燕儿很可能是李燕儿“张冠李戴”、借尸还魂，如果真是如此，桑子明刚好可以借机，与李燕儿再续前缘。在好友的指点之下，桑子明迎娶了章燕儿，而这部《敦煌夜谭》的故事，也在此时结束。
蒲松龄《聊斋志异》里的故事，大体可以分为3类。一类是像“小倩”、“小谢”、“婴宁”这样歌颂爱情的；一类是像“画皮”、“王六郎”、“考城隍”这种剖析人性、导人向善的；还有一类是像“席方平”、“促织”、“伍秋月”这种，讥讽贪官污吏、刺贪刺虐的。《聊斋志异》里的“莲香”一章，原本只是一个歌颂爱情的故事，可是到了这部《敦煌夜谭》里，李翰祥导演却将《聊斋志异》的三大主题进行了融合。电影一开始，桑子明、李燕儿、莲香的相遇、相恋，直接点名了故事的爱情主题。而剧情进入中段之后，满口荤段子的于飞，能在内心欲望面前，保持清醒，还能对好友桑子明进行劝诫。反倒是平日里正气凛然的桑子明，却在美色迷惑之下，乱了心智，最终劳累成疾。
于飞、桑子明这对好友的对比，也让观众们一窥人性的复杂。最后，莲香、李燕儿贿赂“鬼差”的桥段，刺贪刺虐之意，更是不言而喻。
不光是在故事主题上下功夫，李翰祥导演在这部《敦煌夜谭》的镜头语言、场景细节上，也花了不少心思。电影一开始，镜头先是给到一支迎亲队伍，之后镜头一转，开始讲述桑子明的故事，到了电影最后，桑子明迎娶章燕儿，镜头再度回到了迎亲队伍身上，电影的故事也在此时结束，可谓是首尾呼应。而片中关于敦煌壁画的展现，乐器、舞蹈场景的还原，做得也是十分精细。在片中出演“李燕儿”的演员周洁，原本就是国家一级舞蹈演员。她在片中的那段羯鼓表演，也是将中国古典舞蹈的意韵，还原到了极致。
当然，片中表现出色的，不止周洁一位。饰演“莲香”的王小凤，也是一位实力派。大部分观众认识王小凤，可能都是因为林正英的《僵尸先生》。在这部作品中，王小凤饰演的“女鬼”角色，成为了一代人的光影记忆。而《僵尸先生》之后的《错点鸳鸯》，还让王小凤拿下了一座影后奖杯。1991年拍摄《敦煌夜谭》时，已经带上影后桂冠的王小凤，再度回归到了“鬼怪”角色的表演之中，而她出色的角色塑造能力，也将“莲香”的泼辣、凶悍，刻画的入木三分。
在这部《敦煌夜谭》里，出演男主角“桑子明”的王霄，也是港片迷们极为熟悉的一张面孔。《至尊无上2：永霸天下》里的反派，《警察故事3》里的反派、《鼠胆龙威》里的反派，全都是由王霄出演。90年代的港片大银幕上，王霄就是一个标准的“反派专业户”。然而在这部《敦煌夜谭》里，李翰祥导演却独具慧眼，让王霄演了一把正角。而王霄出色的表演，也惊艳了不少观众的双眼。
在这部片子里，笔者最喜欢的一个角色，就是桑子明的好友于飞，这个角色在片中金句频出，可谓是全片的搞笑搭档。而出演该角色的萧小华，也将“于飞”身上的诙谐气质，表现得淋漓尽致。萧小华是李翰祥导演拍摄《一代妖后》时，发掘的一名演员。在《一代妖后》里，萧小华饰演的“小李子”一角，曾给不少观众留下深刻印象。而这部《敦煌夜谭》里的“于飞”，更是亮点十足。
90年代初，无厘头喜剧开始在港片市场风靡，李翰祥导演也受到当时港片的影响，在这部《敦煌夜谭》里融入了不少无厘头的喜剧元素。比如：莲香、李燕儿贿赂“鬼差”时，还打算给“鬼差们”送一些时髦的玩意儿，搞个大彩电、电冰箱。
除了这些无厘头的喜剧桥段，李翰祥导演还将自己拍摄风月片时的经验，应用到了这部《敦煌夜谭》里。在表现风月场景时，李导也放开了镜头的表现尺度，希望以此吸引市场观众。而在台词的设计上，也都是“司马相如琴挑卓文君”这样的“高级段子”。有意思的是，这些镜头、台词还通过了当时的审核，这也不禁让人感慨，80年代末90年代初，内地商业片大探索时期，电影内容创作尺度的开放。不过话又说回来，若不是当时内容创作尺度的开放，《夜盗珍妃墓》、《黑楼孤魂》、《一代妖后》、《铸剑》、《疯狂的代价》等经典作品，也不会诞生在内地大银幕之上。
1991年的内地电影市场上，李翰祥导演的这部《敦煌夜谭》，并没有吸引到当时的观众们，而片中过于浓郁的“无厘头元素”，还引起了当时内地观众的厌烦。最终，《敦煌夜谭》在内地电影市场折戟。而李翰祥导演也在拍完了该片之后，离开内地，返回港片市场。经得起岁月洗礼的电影，才是真正的好电影，这部《敦煌夜谭》便是如此。随着时光的推移，李翰祥导演在《敦煌夜谭》中，对时代氛围的还原，对绘画、歌舞元素的考究，吸引了越来越多观众的目光。而该片也凭借浓郁的艺术氛围，成为了越来越多影迷心中的时代经典。